《绽春常在》 作者:DANA LUERY SHAW 许多人都曾担心艾欧尼亚再无“绽春”,这个迹象表明失衡已然浸透了这方土地和这方人。几乎已经有一代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绽春,也没经历过湛春节。 不过帕斯珂玛一辈子的经验告诉她,无论绽春迟了多久,最后都是要来的。 现在,灵树的枝条上萌发了新芽,这是战争之后的第一次。晶莹剔透的萌芽吐露芬芳,空气中的香甜沁人心脾。帕斯珂玛记忆中的上一次湛春节还历历在目。当时她的外孙女刚刚出生几夏。她和丈夫欧克雷共饮灵茶,与他们逝去的亲人交谈,确认他们安好并让他们知道自己依然被铭记。通过湛春节,人们得以放下旧痛,寻得安宁,在失去以后继续前行。节日过后,他们的亲人返回了精神领域,他们知道家族兴旺,因此心满意足。 不过这一次,欧克雷不在她身边。诺克萨斯入侵不久,他就死在了抵抗的战斗中。她有太多事想告诉他。太多事想问他。 但首先,她必须做好准备。 帕斯珂玛的茶馆没有名字。但所有来到崴里的访客都能立刻看到正门口的茶壶雕塑。当初帕斯珂玛建造这间茶馆的时候,特意要求一位贤能的织木匠,使用几棵不同的树织出房屋,每棵树都会在不同的季节开出不同颜色的花。现在,茶馆是鲜艳的玫红色,另外还挂着许多淡粉色的灯笼。 “伊图勒?”帕斯珂玛对茶馆里喊道,“我需要你发挥一下专长。”他个子高大,可以把灯笼挂到更高的树枝上。 “我来了,我的挚爱。”伊图勒是个不爱说话的人,他按照帕斯珂玛指示的位置挂好了灯笼,始终面带微笑地望着她。但那是悲伤的微笑。惆怅的微笑。 在战争的最后那段日子里,伊图勒和帕斯珂玛相爱相伴。但因为没有湛春节,他们始终没能与帕斯珂玛丈夫的精魄沟通。没有欧克雷的祝福,让帕斯珂玛始终觉得自己还不能再嫁。伊图勒很有耐心,也很理解她,因为他也是在半辈子以前失去了妻子,但他有些惆怅。帕斯珂玛已经尽力向他做出承诺,但老实讲,她也不确定万一欧克雷不同意的话自己该怎么办。 挂好灯笼以后,帕斯珂玛和伊图勒整理好了客室和公共区:用酒刷洗地面,在每一面镜子前点起两根蜡烛,隔出更多间客室,准备迎接节日期间前来花钱的客人们。他们一早就开始做准备了,当午后的金色阳光洒进屋的时候,他们听到一阵敲门声。“念旧情,绽新春,伊麦!”一个熟悉的声音。 伊图勒和帕斯珂玛疑惑地相望,他们异口同声地按照礼俗回应下句“今夕哀愁莫断魂。”那个声音听上去像是帕斯珂玛的女儿,图喇熙,但应该不太可能。图喇熙住在夏土鄂,在海湾的另一侧,要翻山过来得走将近一个月。 但当门打开,走进来的正是图喇熙。她的笑容和她父亲一模一样。帕斯珂玛连忙迎上前,轻轻抱住女儿。“图喇熙,我不知道你要来!真是太让我惊喜了。里香来了吗?云平呢?” “里香就在门外卸行李呢。云平……要在家看家。”帕斯珂玛注意到女儿在说起女婿的时候神色有些暗沉。“我们就是来给你惊喜的,也来过一过湛春节。让里香看看姥爷。” 伊图勒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图喇熙。“灵树上个星期才开始萌芽。” 图喇熙皱了皱眉,刚要回答,这时一个瘦高的姑娘一脸倔强地踢开门,把一个大木箱拖进了屋。伊图勒弯下腰想要帮忙,但她摆了摆手。图喇熙狠狠瞪了女儿一眼。“里香,让伊图勒帮你一把。” “我自己能拿动。”里香撂下这句话,把木箱放在屋子中间,头也不回又出去了。 帕斯珂玛转回身接着问图喇熙,“你们是来过节的啊?” 迟疑片刻后,她点点头。“是。我们是来过节的。” 她不想说实话也没关系。帕斯珂玛从女儿深沉的眼袋里可以看出她需要休息。于是她半跪在火炉边,点起一小团炉火,然后用鼓励微笑面对女儿说,“那我们一定要把这次节过得像模像样。” 很久以前,世界处于完美的平衡之中。世界是一棵巨大的生命之树,每一根枝干,每一片树叶,每一朵花都精心布置,以便让阳光普照,雨露均沾。人,动物,精魄全都安宁平和。没有“战争”这个词,因为世上从未有过流血和战斗。 一天,门神遇到了撷仙。撷仙看到门神引导了许多精魄进入精神领域,走向安宁与幸福,于是他开始嫉妒她—— “等等,门神?你是说狐仙吗?” 里香打断了正在讲故事的伊图勒。他把她请来帮忙埋掉房子里的所有锐器——厨刀、钢锯、钩镰,还有帕斯珂玛的姑妈传给她的那把锈铁剑。 “我曾听别人说门神是狐狸、狗、或者花豹,”伊图勒笑着说道。里香自打来了以后几乎没怎么说话。伊图勒希望一起干活的时候讲个故事能拉近点距离。“你认为她是狐狸吗?” 里香翻了个白眼。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你犯不着用这种语气。” 他们在沉默中继续挖土。 伊图勒很有耐心。他可以等。 “因呗给我讲的故事里,”里香缓缓地说,“他就管她叫狐仙。所以……就是狐仙。” “我倒是喜欢把她想象成一只水獭,”伊图勒轻轻地说。他一直都把精神领域想象成是一条无尽的大河,里面的湍流随时可能把你冲得晕头转向,而一只灵活的水獭会给新来的精魄引路,教会他们如何在汹涌的河流中巡游。 里香偷偷瞄了他一眼。“你可以继续往下讲,”她喃喃地说,“我依然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埋起来。” 伊图勒清了清嗓子,继续讲下去。 门神帮助许多精魄寻得安宁,让撷仙很是嫉妒,于是他想出了一条妙计。他拿出了两口最厚重、最洪亮的大钟,把它们熔掉。然后经过十二夜的铸造,他把两口钟重铸成了两把剑。他向第一把剑里注入了自己的嫉妒。向第二把剑里注入了自己的执念。然后,早春之际,他让这两把剑的精魄绽放在物质领域,于是这两把剑就像树苗一样生根发芽、破土而出。 所以当好哥俩在森林里碰到这两把剑的时候,他们以为碰到的是树苗。 好哥俩亲密无间、齐力同心,也明白各自在世界中的位置。哥哥将继承他们父亲的宝剑和土地,而弟弟则将继承父亲的船。二人都相信自己将会成为伟大的英雄,一人在家乡,一人在远方。一个春天 ,他们在森林里发现了那两棵神剑变成的树苗。好哥俩从未见过哪棵树长的如此光鲜、如此锋利。他们一起砍下了树苗,一人扛着一棵回到了家。 他们有所不知,这件事将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兄弟齐心。因为当他们走到家的时候,神剑树苗流出的离奇汁液已经渗入了他们的脖颈,在他们脑海中填满了可怕的想法和感觉……来自撷仙的嫉妒和执念。虽然那一天他们并没有成为敌人,但最后还是拔剑相向,那两把剑交锋的声音,如同前所未有的钟声,响彻物质和精神领域。 里香皱起眉说,“不是这么回事。好哥俩是自己铸的剑。他们在父亲死后把他留下的剑给熔了,他们俩都觉得对方拿到的剑更好。所以他们才开始打仗。根本就和‘撷仙’没什么关系。” 伊图勒擦了擦手上的灰,低头看着他们在茶室地面刚刚挖的坑。房间的根系粗壮健硕。他稍稍用力,刚好小心地把第一把刀塞进树根之下。“这些都是古老的故事,”他说,“人们口口相传,讲述了成百上千遍。肯定我们都有讲对的部分。但我讲的是我最了解的那一种。” 里香思索了片刻,手指出神地在锈剑上摩挲。“所以你是因为好哥俩所以要把锐器埋起来?” “是的。如果兄弟二人没有拿起武器,他们就不会争斗。这是为了祈愿节日祥和,让我们在节日中放下过去的纷争。而且你看,”伊图勒指了指另一簇树根下放好的钩镰,“如果你把锐器交给平静的树根,它们就不会像那两株神剑树苗那样成长,不会根植于暴力。” 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把剩下的故事听完,但他最后决定不要冒险毁掉他们刚刚建立起的关系。于是,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把剑。 里香警惕地把剑抱在胸前。“不。我来把它埋掉。告诉我埋哪。” 这已经够客气了。 伊图勒告诉里香如何在不打扰树根的同时向下挖。他们走遍房屋的各个角落,在每个房间下面都埋了锐器,同时也让这个姑娘有机会认真地聊天。 晚饭后,伊图勒和里香到处埋锐器的时间里,帕斯珂玛和图喇熙开了一坛好酒。酒香里带着浓郁的可可梅子味,余韵十足,也让人更容易敞开心扉。三杯过后,图喇熙摇晃着杯中的酒,望着倒影中跳动的火光。 “图喇熙?”帕斯珂玛停顿了一下,不知该从何问起。图喇熙抬起目光看着母亲。“云平为什么留在家里了?他怎么没跟你和里香一起来过节呢?” 图喇熙暂时还不想谈论这件事,帕斯珂玛知道,但她们已经在茶馆住了三天了。她需要知道会不会有麻烦事追着她们来到崴里,是不是需要她或者伊图勒做点什么,确保大家安全。尤其是在节日期间,镇上人多手杂。 图喇熙叹了口气,然后开始说道,“海湾里有诺克萨斯的船只往来,沿着悬崖与夏土鄂和其他村落进行贸易。他们很……小心。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并不会干什么。不会伤害任何人。”她双手紧紧攥着杯子,帕斯珂玛甚至担心会把杯子握碎。“可是夏土鄂有人发誓曾经在陆地上看过同样的诺克萨斯面孔,他们正在探查周围地区,还放出了侦查的飞鸟。这些人并不觉得诺克萨斯会放弃对艾欧尼亚的盘算。” 帕斯珂玛点了点头。大举入侵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探查,所以她理解女儿为何会如此紧张。“那云平呢?” “云平没亲眼看到过证据。但他相信朋友和邻居们的亲眼所见。” “所以他留在家里是想亲眼确认诺克萨斯人的行为。” “也不全是。”图喇熙双手颤抖,酌了长长的一口。“他们想把诺克萨斯人赶走,伊麦。他们爬上船,只要是没被钉死的东西都扔下甲板。目前他们还只是像这样搞搞破坏,但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 “抵抗组织。”欧克雷以前也参加过类似的行动。 “诺克萨斯人已经注意到了。他们派来了更多船。上面载着士兵。我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。”图喇熙把双膝抱在胸前。“云平另有想法。” 帕斯珂玛起身轻轻吻图喇熙的额头,握住女儿的双手。“你和里香在这里住着就挺好。过完了节也别走了。” 颤抖的低语,噙满泪水。“伊麦——” “不。”她捏了捏图喇熙的双手。“我再也不想在战争中失去我爱的人了。别走。” 第二天,走在集市上的里香提醒自己不要闲逛。伊图勒要买一些铃铛,把家里破旧的铃铛换掉,而里香则按照姥姥的指示,刚刚给自己和妈妈买了两个面具。她的计划是跑腿,回去找伊图勒,然后回家。准确的说,是回茶馆。 但她却被节日的各种装扮迷住了。袍子、糕点、花朵……上一次过湛春节的时候她还很小,所以已经记不清了。 糕点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,随后她又在后面的广场中央看到一个巨大的皮影戏台。整个戏台就是一块带轮子的大木板,戏台中间是透明的薄纸。皮影师傅操控着精致的纸偶,火法师在幕后制造光源。说书人站在前面,对着一群着迷的观众讲述戏中演绎的故事。 “于是绝望之灵就向我们的菜菜瓜发问,‘你真的相信你能找到他吗?’菜菜瓜点了点头,她知道在绝望面前说出自己的希望,是不会使希望破灭的。” 里香火冒三丈。本来她是沉浸在美妙的表演中的,但这个故事却把她拉回现实。菜菜瓜前往精神领域寻找死去的爱人,但她不应该与绝望对话,因为绝望从来都不会与任何人说话。 “绝望提起一撇眉毛。‘或许我可以帮你。你叫什么名字,凡间女子?’菜菜瓜灵机一动,说,‘拿尔桂’瞎编的名字。现在,绝望就必须帮助菜菜瓜找到她死去爱人的精魄了。因为绝望不知道她的真名,所以菜菜瓜暂时并不会落入她的阴谋。” 因呗给她讲的故事在她脑海中炽热闪烁,她实在看不惯这个错误版本的菜菜瓜故事。里香希望她能和父亲一起待在夏土鄂。她可以帮助抵抗组织。她高大强壮,可以帮忙把诺克萨斯的货物扔进海里。他们不配买走那些东西。她并不记得战争以前的时光,但里香知道,有一些艾欧尼亚失去的东西,始终没有夺回来。 她扫兴地离开。不过另一群人集结起来。让她猝不及防。 诺克萨斯人来到崴里了。 他们没有穿戴铠甲,也没有佩戴武器,但诺克萨斯人的表情总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。那是一种内在的敌意,或者是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。 但是这群诺克萨斯人——一共六个,中年或者青年,他们的气质却不太一样。他们面露愧色,似乎知道自己不该闯入这个节日。但他们到底还是来到了这里。他们的出现让里香感到恶心。 艾欧尼亚人在他们周围让出了一大段距离。摊贩之间传来窃窃私语,但没人站出来对他们表示不欢迎。其中一个较年轻的诺克萨斯女人露出迟疑的笑容。她拿出一小袋钱币,走向那个糕点摊。 里香环顾四周,等别人出来说点什么。做点什么。 没有别人了。 里香盯着那个诺克斯女人,她一步步靠近糕点摊,直到与里香视线相交。她伸出一只手,似乎是要自我介绍。 里香的目光一动不动,向着她脚边啐了一口。 人群中传来不约而同的惊叹。里香没有看到那些诺克萨斯人是什么反应,因为这时候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。她抬头看去——是伊图勒,他鞠躬为她的行为道歉,然后把她拉走。 被伊图勒推过转角的同时,里香回头短暂一瞥,看到那群诺克萨斯人……只是站在那里。那个遭她啐口水的女人茫然无措。里香顿时感到一股自豪。很好。诺克萨斯人该知道自己的卑微。 他们沿着节日集市的外围兜了几个圈子,以减少被跟踪的可能性。可是伊图勒已经买好了新的铃铛,所以每走一步都在发出叮铃铃的动静。最后伊图勒把铃铛扔到了地上,然后带她回到了茶馆。 在他们进入后门之前,伊图勒突然转身面对里香。他的表情令她惊讶地眨眼——她只见过伊图勒愉快和疲惫两种表情,但现在他的眼中却流露出恐惧。“他们没有动武,他们来是为了和我们一起过节,里香,”伊图勒的音调从未如此尖锐。“你没必要那么做。” 里香想起了远在夏土鄂的父亲,想起了抵抗组织,想起了此刻正在闯进自己故乡的诺克萨斯士兵。 “有必要。” 图喇熙冲进正门,神色慌张地跑向她的母亲。帕斯珂玛刚给一位新来的客人上了一壶茶、一副干净的布垫和毛巾,不过当她看到女儿脸上的恐惧和愤怒,赶紧招呼客人入室落座。 “怎么了?”帕斯珂玛轻声问道。图喇熙止不住打颤的牙齿,把刚刚她女儿和伊图勒在集市里的遭遇讲了一遍。把事情问出来是花了一阵工夫的,伊图勒起初只是因为没能买回来铃铛而局促地道歉,而要让里香承认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更是好比从石头里挤水。 “我简直不相信她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事,太危险了!”图喇熙本来很欣慰能把女儿带到安全的崴里,带到娘家的屋檐下。但镇上不仅来了诺克萨斯人,而且里香还主动上去招惹。早知如此她还何必离开夏土鄂? “她几乎已经成年了,图喇熙。她正在试探自己能力的界限。” “这么试探会把她害死的。那帮诺克萨斯人……或许他们没带武器,但你知道从他们军队里出来的,每个人都是冷血杀手。” “打扰一下,”母女俩回过头,惊了一下。说话的是刚才那位新来的客人,正站在自己客室的门口。她身材高挑,头发乌黑,不同寻常的琥珀色瞳孔有一半被斗篷的罩帽遮住。“你们二位是在说崴里镇上有战士吗?” “正是,”图喇熙焦虑地说。不经意间,母女二人靠近了说话的客人。这位客人散发着奇怪的气场,与茶馆其他地方的气氛格格不入。有那么一瞬间,图喇熙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。“他们都经过战斗训练。他们必须离开,但我担心——” “哦,不是,”那位客人用礼貌的微笑打断了她,“你误会了。我是想找人当保镖。护卫。镇上要是有强壮的战士愿意与我同行,还请给我指个方向。” “不。”帕斯珂玛的声音清脆坚定,“我不允许任何危险人物在节日期间逗留于此。如果你一定要找护卫的话,那我只好请你另谋别家茶馆。”她伸出双手,准备接过布垫和毛巾。 不过那位客人轻盈地笑了起来,帕斯珂玛的态度反而令她兴致盎然。“这可是镇上最好的茶馆了吧?我可不想在次等的地方落脚。我就按你的意思,不会把任何危险的人带进门的。” 她挤了挤眼睛,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单间里。帕斯珂玛轻叹一声,回头对女儿说,“她不会有事的,图喇熙。里香那么聪明,就算惹了麻烦也会很快解决的。” 图喇熙点点头。她如鲠在喉,说不出话,但对母亲笑了笑。她已经忘记,让母亲为她打理一切是多么安心的感觉,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时的样子。 当然,还是有区别的。童年的时候,图喇熙从来都看不到父母的忧虑和恐惧。他们无所不能、有求必应,就像高山与大海。直到父亲死后,图喇熙才看到母亲的失落和不安。 如今,绽春马上就要开始了,关于欧克雷的不安又回来了。如果母亲得不到想要的答案,她该怎么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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